Tuktoyaktuk @ 楊宜錚的部落格

Tuktoyaktuk

楊宜錚

一個彈丸之地的小城市，全鎮只有一條路，一座加油站，一間時常缺貨的雜貨店。

這一條路十鐘走完，連結了機場，鑚油井，加油站，雜貨店，教堂，墓場及北極海。這是一條人生路。一生筆直的人生路。

正想說為什麼沒醫院時，導遊説了，大病大傷不用醫了，要叫飛機得看天氣，所以我們這裡人都不生病，因為生病即意謂天意到了。

另外還有一特色就如果自覺年紀大了，可以免費搬到教堂附近，那裡有一排房子，離墳場也很近，這樣的安排可以不必再麻煩別人，自己也好方便處理一切。在這裡我想生跟死都沒什麼好在乎時，那麼搬到教堂附近，大概就只剩下精神寄託了，謀求一份心靈上的平靜吧！

導遊帶著我們走走逛逛，看似隨意地停了下來了下來，就示意我們可以下車走走，走著走著，我來到了海邊，看到一間帆布木片搭蓋的小屋，屋外插著一面素色旗幟，正被冷洌的北冰洋氣旋呼呼的吹動著，啪啪啪的拍打著，張揚且放肆，但我想旗子大概也沒什麼意義立在那兒吧，或許是另一種宣示主權的想法而已，卻無奈的被擺動著。

人生活在這土地上，有時似乎不也是莫名的被潮流擺動著，就像這面旗子般正孤傲地在北極端呼呼的舞動著。

這裡的海水並沒有想像中的藍，反而是褐色的。風倒是十分強勁，自從下飛機後就不曾停歇過，抬頭看著天空，可以呼吸到極緻的清新，這是一片淨土，一個不會生病，沒有威士忌、可樂、漢堡及蔬菜的樂園。

回到路上走著走著，有小朋友跑來跑去，似乎對我們這陌生人很感興趣，但看他們裹著厚重的衣服，手𥚃好像少拿了城市小朋友的刀刀槍槍及絨毛玩具。回頭想想，這裡的好像沒什麼娛樂，雜貨店貨架上只有一兩樣城市小孩不屑一顧的塑膠小玩具，陳封的塑膠袋內罩著一隻褪色了的塑膠小喇叭。所以看到的小朋友的玩具大多是自製，我20年前在阿拉斯加曾買了一個小女生的皮娃娃，是海豹皮縫製，間或串上珠珠，我想這大抵就是他們這輩子的娛樂，一生中最珍惜的童年了。

車小鎮上唯一的一台觀光小巴，暫停在墳場旁，旁邊有展示最早發現這地方的小船，船早已翻新，已不是當初模樣了，不過仍放著紀念先人典範。此時不知時間為何，但陽光仍然刺眼，忽地一道光線穿刺十字架，耀眼閃亮，絶無詭魅胡說，只有光明傳奇。我想這裡人也大抵不在乎吧！因為生跟死在此地此時看起來沒什麼兩樣，怕什麼鬼呢？怕什麼生生死死呢！

隨後我們去參觀這城市的冰箱，說冰箱有點不恰當，冰窖比較好些，這冰窖是向地下挖掘，屬永凍冰層的一部分。

在這裡一年四季都很冷，適合工作的時間不多，所以通常鎭上的年輕人會在夏天捕魚去，做為一年來的生活所需。因為一起捕魚，所以捕到的魚獲平均分配，按配額全㑹放在這冰窖裡。

冰窖裡面很深很暗很冷，完全是天然機制，而且因為很大，空間大到足以提供給全鎮使用，所以每戶或幾戶人家大概都可以分配到一個教室大小的空間，每個隔間牆都是沒有門的大冰箱，只有在隔間上寫有編號以示區別，完全的開放式大冰庫。由於所得的魚獲是平均配給，錢在這𥚃便變得沒什麼用處，但現在大伙都去忙著幫油公司開採賺錢了，較少捕魚了，賺來的錢只好再去買魚過冬了。

近年來小鎮愈來愈受到重視，因為石油，石油公司帶來了工作金錢與享樂。由於這小鎮並非是觀光小鎮，要不是有了石油，我看沒有人會留下來，這或許也是許多偏遠城市的宿命吧。油公司帶來工作機會，帶來經濟利益，年輕人留下來工作了，雖說一年的工作時間至多也只有三個月，但薪水卻高的嚇人。相對的物價也奇高。諷刺的是，產油小鎮，油價卻比內地貴，物價方面，光看賣雜貨的小店，一瓶瓶裝水要價三塊錢更何況無有消費的地方，賺了錢也不知如何花了。

在這裡看太陽計算時間是無從得知時間的流逝，所以走走逛逛，導遊便很簡單的說了句：That's all. 示意我們可以回去了⋯⋯回到機場穿過柵門，在候機室時一個人也沒有，正慌著如何是好時，開飛機的小弟走了過來，打開了另一邊的小門，引我們進入停機坪，我們在這裡的觀光算是完全結束了⋯⋯回程飛機再度巡航了一下，我們剛才的喧嘩，現在從窗戶看出去，才發現這城市原來是如此的安靜，平静到空中鳥瞰下去，這城市原來只是地圖上的一個座標點而已。

坐在飛機上，此時心情少了當初要來時的期待與興奮，多了的是對現實殘酷的無力感⋯⋯無奈地看著窗外一漥一漥的解凍冰湖連結成的破碎大地，或許尋找樂土的理想並未幻滅，只不過為了尋找一個與世無爭，自給自足的樂園，這代價真的很大！所幸大自然也從未給人失望過，朵朵浮雲掠過，告訴我們家就在遠方，雲的故鄉，天空之國，那裡將會是佇足的所在。

遊程總會有終點，回到了相對的文明後，慶幸自己不必擔心生老病死。

畢竟理想的國度總只停留在夢裡的境地，現實一下子又把我們從飛行機器，換成了陸行汽車，而這一切是無法改變的，文明社會的我們也只能隨此安排了。

等到了旅館同行的另一群伙伴紛紛問我們當地的情況，正驚訝地想起我們相差三十分鐘的飛行時間，怎麼在彈丸大小的地方沒遇見他們呢？

原來是三十分鐘後天氣驟變，飛機無法飛行了，而我們可以返航，又剛好在壞天氣的空檔中，真是慶幸老天的安排這一切的順利，現下更體會到當初導遊說的，我們這裡的人不生病，不可以生病的原因了！

今天的晚上仍然可見永晝情景，但是因為天氣愈來愈糟了，綿綿細雨不停，明天回到Dempster Highway 又將會是一場硬仗，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，因為大自然的美景，驟雨有激情的壯闊，而藍天白雲有溫馨的舒適平順，期待明天的旅途一切順利，也感謝這群伙伴一路上的相知相隨，當然更要好好謝謝小朋友們的歡樂，增添了旅途上的楽趣。對了，媽媽們的辛苦更是令這次旅行能順利成行與成功的關鍵。